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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主論與王國再建記(3):君主作為矛盾

1、什么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

反對君主制只需要一個理由:為人豈可久居人下——為什么生來要被人奴役?

“王侯將相寧有種乎”,只不過它能推翻一個王朝,再在廢墟上建立另一個王朝罷了。王制沒有變化,奴役沒有廢除,人民仍不過是人民,地照租,稅照交,生活并沒有什么改變。它不過是說,貴族的出身沒什么了不起,但它卻又肯定了每個人都能當貴族。

假使“出身論”是維護階級穩定的工具,“寧有種論”不過是維持君主制正當性的工具罷了。假如我們不深入君主制的合理性去討論其存在的必然性,則“人人平等”也不過是口號而已。


(資料圖)

2、君主之為職業

比如幾人合搬重物,決心是誰都有的,合作是誰都愿意的,但無人指揮則事倍功半。簡單的辦法是勞動號子,跟著節奏使力,這就是交流促使了合作。如果說分工提高了效率,那么合作就需要指揮。而指揮,本質上是信息的統籌。

以劉謙的這個魔術為例:

“變輕變輕變輕”的咒語就相當于勞動號子,四人的使力和時機也因此一致,故而成功。我曾經搬過布匹。沒紙軸的布匹雖比有紙軸的輕,但太軟,不好使力,反而搬不動。這跟醉酒的人重是一個道理。沒有著力點,力量被分散,原本有的實力便發揮不出來。

頭腦,至少在合作這件事上,是必不可少的。這就是君主制產生的土壤。君主制產生于簡單的勞動統籌。

兩人情況下勞動號子起的作用和一國中君主起的作用的一樣的。但是,勞動號子索取報酬了嗎,奴役人民了嗎,作威作福了嗎?因此我們便認識到,君主起的指揮作用,與君主勞役人民,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。前者因其必要性令君主制生,后者因其不必要性令君主制死。

因而馬基雅維里講了這樣一段話(第十四章“君主關于軍事方面的責任”,第69頁):

君主除了戰爭、軍事制度和訓練之外,不應該有其他的目標、其他的思想,也不應該把其他事情作為自己的專業,因為這是進行統帥的人應有的唯一的專業。……亡國的頭一個原因就是忽視這種專業,而使你贏得一個國家的原因,就是因為你精通這門專業。

馬基雅維里首先表達了這樣一個思想:君主要手握強力,即把軍權牢牢握在手中。這點沒什么可說,因為君主就是集權,不集權就不能稱為君主。但我們接著應當注意到馬基雅維里所表達的“君主的專業”這一思想。因為君主一旦有了專業,王位也就變成了職業。

什么意思呢?如果君主擁有無限的權力,那么他盡管并不很懂,也能夠插手參與其他事業;而一旦外行干預內行,結果可想而知。但馬基雅維里的“應有的唯一的專業”是什么意思呢?意味著君主必須精通某項技能和知識,也就意味著他將不能或不該精通其他的知識,也就意味著他對其他事物需要放棄其權力,至少,不能橫加干涉。

這就是馬基雅維里思想中的矛盾(及“精微”)所在,即要求君主握有權力,又要求君主放棄部分權力。那么,這實際上即是說,君主將是一種“職業”,他將只是精通該種職業的“工人”。這種思想是《君主論》中存在的建立君主制又消滅君主制的雙重性。

君主的職責在于保衛國家,君主精通軍事、集中權力的目的也在于保衛國家,這是君主制存在的意義。以“搬重物”的例子來說,工人把眼睛和頭腦交給旁邊的指揮者,是為了一心一意地使力。

3、權力的根源

然而權力是什么,權力來自于何處,這些問題有助于我們理解“君主”這一概念。

《最強陰陽師的異世界轉生記》第11集,圣公主說,人民是一個國家中最強的棋子。

畢竟國王和政治家沒有生產力,只會一味地以課稅名義去竊取人民生產的農作物與資源。

我們知道,再強大的軍事力量也需要物資作為保障。強力(或權力)的本質是物力,而不是軍力。福澤諭吉在《文明論概略》第十章“論我國之獨立”中這樣說道(商務,1985年4月,第189頁):

英國擁有千艘軍艦,并不是僅僅有此軍艦千艘,既然,有千艘軍艦,就必然要有萬艘商船,有萬艘商船必然要有十萬海員,培養海員也不能沒有學問,因此,學者也要多,商人也要多,法律也要完備,商業也要發達等等,舉凡人類社會所需要的一切事物都完全具備,恰好能夠適應千艘軍艦的需要,所以才能擁有千艘軍艦。

一語道破“軍事力量”的本質。有時我們沉迷于武器的強大,而忽略了武器需要人操控,而人需要給養來維持。武力不能替代生產力,只掌握武力的人也終將無法對抗掌握生產力的人。

那么,掌握了武力的權力是什么呢?我以為,從經濟角度看來,權力來源于對生產力及其產物的所有分配

4、傳統與穩定究竟是什么

比方說,如何保證貴族之為貴族呢?首先他擁有土地,這是對生產資料的占有,即從所有權上加以控制;其次他負責分配,例如課稅,即從分配權上加以控制。

把人生存所需的糧食掌握在手中,這就產生了權力,這種權力維持著貴族制度。只能耕種貴族的土地,必須向領主上稅,并且在法理上制造合理性——比如,如果不是老爺給你地種,你什么都不是;上稅是臣民的義務,因為領主存在,你才能安心生活——這種生產關系的顛倒便造就了貴族的神話,我們也可以稱之為“食利者階層(the rentier?class)”。

馬基雅維里認為世襲的君主國容易維持,《君主論》第二章“世襲君主國”有些話需要我們注意(第4、5頁):

因為君主只要不觸犯他的皇宗皇祖的制度,如遇到意外事件,則隨機應變,這就足夠了。

因為世襲的君主得罪人民的原因和必要性都比較少,因此他自然會比較為人們所愛戴。

福澤諭吉也說(《文明論概略》,第十章,第173頁):

但人民與王室之間,僅僅存在政治上的關系而已,至于感情,決不是驟然之間所能建立起來的,如果勉強建立,不但不可能建立起來,反而會使社會上產生更多的偽君子,使人情更加澆薄。

這表面上是說,人民是服從于傳統的,人民傾向于遵守慣常的制度;實則進一步,即便君權無限,君主和人民之間也存在著博弈——要注意不要“得罪人民”,要注意維持“政治上的關系”,而君主制一旦被破壞就很難建立。

此即君主應握有部分權力而放棄另一部分的原因。不讓君權無限擴張是維持君主與人民之關系的必然方法。如果不懂得“不得罪人民”,以為權力就是一切,那么覆亡也是一瞬間的事情。人民才是國家中穩定且不可缺少的力量,而君主只是暫居其位而已。

人民是萬古亙常,君主是歲月過客。他會死,會被殺,會被別國的強力奪取,會被罷黜,會遭驅逐——毋寧說,是為了防止這些不良后果,他才需要軍事力量,軍事力量為了保護自己。正如《君主論》第十章“論殘酷與仁慈,被人愛戴是否比被人畏懼來得好些”(第80頁)所說:

當你對他們有好處的時候,他們整個兒是屬于你的。……可是到了這種需要即將來臨的時候,他們就背棄你了。……而且人們冒犯一個自己愛戴的人比冒犯一個自己畏懼的人較少顧忌,……

權力既是享受也是危機,君主受到敵國與本國人民的怨恨,故而不得不手握強力。如果君主不能發揮他的職責,那么他就是世界上最不需要的人。(要發揮人民的力量就需要領袖,但領袖難道與人民是矛盾的嗎?不,只要領袖不貪圖享樂即可。——這個問題我們下次討論。)

為了維持國家,或直白地說,為了保護自己,君主需要使用傳統和革新。而傳統和革新有時是一體兩面。人民為何安于傳統?因為希望安居樂業。安居樂業就要保持穩定,這種穩定通常就是傳統——并非傳統帶來了穩定,而是穩定造就了傳統。

“祖宗之法不可變”,是因為人民與君主博弈的結果造就了“祖宗之法”。“祖宗之法”是為了給“得不得罪人民”劃定限度。僭越了這個限度,傳統就不得不變,革新就成了維持穩定的手段。所以在“穩定”這個角度看來,傳統和革新是一體兩面,是時機決定的變量。

如果我們把“穩定”看作“所有和分配”的制度化,那么我們就能發現,何以所有以及如何分配,便是整個政治經濟學所關心的問題。

5、結論

回到《王國再建記》的開頭,王國因為糧食匱乏和難民涌入的問題陷入危機。糧食問題是國家的根本問題,吃不飽不光會使國力弱,而且會令國家瓦解,畢竟人民在任何國家下都是人民,任何國家都是需要生產力的,而最不需要食利者階層。換言之,穩定出現了問題,傳統發生了困難,正是變革之時

這里我們不討論情節合不合理,只是依附于動畫的展示,來嘗試理清楚《君主論》的線索。我以為,我們總是能從不合意和合理中挖掘出合理性,也許有一天,我們能將“合理性”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
下期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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